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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個故事,兩個人,三個靈魂。

 

  沒有誰是誰的代替品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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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鼻尖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,還有幾聲壓抑的低泣,他試著想要起身,卻發現全身上下都在叫囂著疼痛。他艱難的轉頭,白晃晃的朦朧中依稀有個背影趴伏在床前,哭聲一陣一陣,讓人心裡難受,他撐著手輕撫對方,「怎麼哭了?」

  少年一經碰觸就敏銳地抬起頭,睜著大大的紅眼,任他摸著髮絲,轉移到臉龐,拭去成串的淚珠。

  「對不起……都是我不好……對不起……」

  「沒事了。」他故作輕鬆地想要笑,卻牽動臉上的傷,悶哼一聲,反而自嘲道:「抱歉呢,我沒那麼會打架。」

  「嗚……」少年把替他拭淚的那隻手握在手心裡,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冰涼,他想要把它捂熱,不要再冰涼下去……

  醫師說,沒有錢的話病房就只能住一天。那個醫師不屑的眼神看起來令人生厭,臨走之前還故意嚷嚷說有種愛打架愛出頭就不要佔著病房。

  在那些高尚人的眼裡,他們這些不念書只會打架的社會底層是沒有資格來醫院的吧。

  「別哭啦……這樣好看的眼睛,哭壞了多可惜。」

  少年低下頭趕緊抹去眼淚,「為什麼……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?」

  他一愣,眼裡的複雜情緒沒有被低頭的少年瞧見。良久,才有聲音溢出唇縫:「我不知道……」

 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,就像少年第一次被拯救的時候:「也許……是不忍心吧……要是我弟弟也這麼哭著,我怎麼會不管他……要是他還在的話,現在也跟你差不多大了呢……」

  「不知道這個年紀的他會做什麼?他會乖乖念書嗎?還是會和你一樣到處惹事生非呢……你……有時候真的很像他……你們要是認識……說不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……」

  「你弟弟……」

  少年驚呆,他從來沒聽他提起過他有兄弟姊妹,原來是已經……

  「我這次是太衝動了……我沒想到你會在這種時候打電話給我……我只是……」他抬手遮住雙眼,揚唇一笑,笑容異常艱澀:「太想他……那時,如果我在的話,我一定會保護好他……即使是用我的生命。」

  「八年前,我弟弟在學校跟人起了衝突,幾個孩子約在河堤解決,沒想到對方帶了高中生……他一個人……被打……他的朋友都逃走了,我回家時……他已經昏倒在家裡,手上拿著紗布像是在包紮,之後……送醫不治。」

  「那幾個孩子說他明明還罵了好幾句,自己回家去的……醫生說那是顱內出血……沒有及時發現……」

  「要是那天我沒有加班的話……」

  少年忽然懂了。

  難怪第一次見面時他就救了自己,難怪他對自己總是特別好、難怪他常常送自己零嘴小吃,有求必應。

  知道自己沒有父母,寄住在親戚家,還耐心指導自己功課;自己心情不好發脾氣他也不會責備,他只會用一種受傷的眼神看著自己,口中說著什麼「我不是你家人,當然沒有資格管你。」

  如果表現好,他會帶自己出去玩,上次是電玩展、上上次是溜冰場、上上上次是遊樂園……

  他所有的包容,所有的耐心,所有的……愛……

  原本都是屬於另一個人的,另一個有著相似血緣的親人。

  自己肆意妄為的獨享這份福利,卻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,在自己眼裡,這些……真的是理所當然的嗎?少年感到羞愧。

  明明看見他笑裡的遺憾、明明知道他溫柔下的悲傷,卻從來沒有放在心上。

  還和他為小事大吵一架。

  還賭氣跑去龍蛇雜處的菸酒場所,和人惹事,怕了才記起他。

  眼睜睜看著他低聲下氣和流氓賠罪。

  看著他掏出辛苦攢的錢了事。

  看對方笑著收下。

  看他突然被打。

  十多個人。

  「馬的!不管好你弟敢讓他來我場子鬧!」

  少年只能害怕的縮在角落,停格動畫一般的消化眼前的一幕幕,心中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。

  他明明可以拋下自己的……可以不要來的……

  為什麼……

  「因為……我放心不下……」他倒在一片狼藉中,昏迷前還執意要笑,笑得那麼溫柔,那麼令人心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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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這個故事,你買不買?」靠在酒吧邊的人壓低帽沿,很是緊張的模樣,清亮的嗓音卻已經洩漏他其實是避開保全溜進來的未成年少年。

  酒保若無其事地擦拭著杯子,少年則左顧右盼,盼著保全別太早巡過來,「快決定啊!我想讓我哥再住幾天病房呢!你不知道那醫院到底有多坑錢,要給我哥發現醫院在催他一定不會住下去。」

  要不是有靠譜的朋友介紹這家特別的酒吧,說是收購故事,他老早就答應他哥再也不來這種煙花場所了,雖然這次的店好像很有格調……算了算了他哪有那個錢來這種高檔的消費地啊。

  少年心懸了老半天,還不見那酒保說話,正要自認倒楣趕緊離開,酒保終於開金口,「你把自己當成他那個弟弟了嗎?」

  少年皺眉,「我……你管不著啦!」耍賴的小孩子心性又出來了,少年一臉的不耐煩。

  「沒有誰可以取代誰。」

  少年的表情極為不悅,卻是被揪出真相的一臉蒼白。

  「代替品都不行。」

  「你夠了!」少年轉身怒道,酒保忽然換了一個口氣,少年站了一個小時還是第一次看他正眼看住自己,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
  「活得像個自己吧,你不是他的弟弟,但他早就已經是你的家人了。」酒保放下杯子,「多少錢?」

  「……啊?」

  「多少錢,我可以買到你的這段故事?」

  「我出價!?」

  「當然。」

  少年像是接到天上掉下來的一塊大餅,開心的把這幾天的醫藥費報上,完全沒有要敲詐買方的小心眼,收到現金就喜孜孜地離開了。

  少年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懂酒保的那句話,也不知道酒保怎麼就把故事的出價權交給了他,但少年會成長,未來總會明白的。

  明白故事的價值只掌握在當事人手中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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