獨一無二的。

  幾十億分之一的存在。

  相似的身影,相似的動作,會令你想起相似的人,偏要細細看過才會發現,他不是你想起的那個人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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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一放雞、二放鴨、三分開、四相疊……」

  包裹著綠豆粒的是帶著歲月痕跡的嬰兒襪子,它們被一次次的上拋,跟著悠久語言一起在記憶中跳躍、落下。

  他伸出孩童細嫩的小手,也想像她一樣讓沙包在掌間流轉。

  躍起、落空……蹲下、撿起。

  躍起、落空……蹲下、撿起。

  躍起、落空……蹲下、撿起。

  躍起、落空……他失去耐性,氣憤地將沙包還給她。

  她又唱起一首童謠,沙包到了她手中就像跳躍飛舞的精靈們,在綠豆翻滾磨擦出的沙沙聲中翩翩起舞……他看得出神,既佩服,又羨慕。

  她的手明明如秋風落葉般顫抖,卻能穩穩接住那些小巧調皮的玩意兒。

  那是他們相處最快樂的時光。

  之後,他不停地在回憶中後悔,後悔懂事的年齡沒有再早一點。

  再早一點就好了。

  ……

  「喂!你口袋幹嘛放著玩具啊?我替你扔了吧!」女友醒的比他早,無聊的翻他的褲子。

  他睜眼看見她順手拋出一個弧度,趕忙接住那東西,氣極咆哮:「妳動我東西幹嘛!有沒有教養啊妳!」

  「你吼我!?你就為了個破沙包吼我?」

  「就是這個破沙包讓我知道妳的家教!妳可以滾了!」

  「你!你昨天跟我上床了今天就翻臉!你以為我稀罕啊!神經病!」女友穿完衣服就甩門而出:「不用再聯絡了!」

  他翻過身去繼續補眠,手裡握著小巧的沙包,額上的青筋一跳一跳,怎麼也睡不好。

  他是隔代教養長大的孩子,父母在外地工作,家裡只有外婆和傭人,住著漂亮空曠的大房子。家境再好也比不過被同學排擠的尷尬,那個年紀的孩子只認得他是沒有爸媽管的小孩,笑他是被錢養大的。

  他忍不住,拳頭揮了出去,未來開始偏離正軌,眼界開始狹隘。

  外婆從來不問他的傷是怎麼來的,只心疼地叫人拿藥來,被他一手揮開。被問得頻繁了,他漸漸的晚歸,有時天都黑了還不見人影,不回家的時間,他認識了一群被貼上標籤的同伴,他們朝他伸手。

  他給了錢。

  接過煙和酒。

  抽菸喝酒打架鬧事泡美眉,在他和女人滾床單的時候,他才十六歲,就是那年,外婆從樓梯上摔下來。他跑去刺青的時候,外婆的活動範圍已經從兩層樓的民居換成一張病床上了;他和混混們去砸車的時候,他被逮到,也接到外婆緊急送醫的噩耗……

  她,從來沒有在父母面前說他的不是,她是被他親手從生命裡推開的。

  在她的喪禮上,看著父母忍著悲痛辦理後事,他沒有哭,心裡沒有悲傷的情緒輪轉。他覺得自己的血是冷的,在醫院裡呆立的時候就冷了,如果那時有人握住他的手,會發現他的指間冰涼如水。

  沒有押他去警局,反而還闖紅燈載他去醫院的的那個酒吧保全說,他只是還太小,不懂得生離死別,不會哭是自然的,總有一天他會懂。

  再後來,他也變得成熟,不會再逞一時之氣去跟人叫囂打架,偶爾會念念書,大學後搬入宿舍,就跟一般學生一樣上課下課,有時睡晚了乾脆睡上一整天,跟其他人沒有什麼不一樣。

  有一次因為社團的緣故到養老院去幫忙,擦窗戶的時候,他看見院子裡有個坐輪椅的背影正在做些什麼,一球球圓圓的東西在面前舞動,他的心跳頓時加快,明明知道不可能,卻還是放下抹布走到院子裡。

  那天的太陽很大,她坐在樹下陰涼處,他站在後面,眼神脆弱的像在膜拜神祇。

  對方發現他站在背後,回頭笑了笑,「孫仔,你轉來喔。」

  他不是她的孫子……他還是蹲在她的輪椅前,看她拋沙包。

  她穩穩接住落下的沙包,遞到他面前。她的沙包不知道內容物是什麼,摸起來比綠豆粒細密,也比較大包,他墊了墊重量,把沙包還給長者。

  「袂曉?阿嬤教你。」

  她一拋一拋的讓沙包在掌間流轉,哼著他從沒聽過的小調,他仰頭看著那些沙包,視線裡感到有些刺痛。

  這不是因為懂得哭泣,只是陽光太搶眼。

  「孫仔,安怎?你目珠這紅?」

  他搖搖頭,問:「我以後可以常來看您嗎?」

  「當然啊!憨孫。」

  沙包跳躍在掌間,一如當年。

  已不如當年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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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來還要修些什麼的......

但是一覺起來就通通不記得了哈哈

所以就這樣吧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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